713势力

白云子、八哥子、冷冻子、阿陆陆、阿落落、秋红红。
散子和阿月月=3=
致2012年5月。

[POT][木更津双子]折耳猫之夏

文/冷冻

2011.07.13





木更津亮跑得很急。

——他会什么时候到家呢。
——前几天家里买了西瓜,他应该会喜欢吃吧。
——离家之前量身高,两人还差着不多不少的半公分。
——要是在这三个月里被超过去了,总觉得做哥哥的有那么一点失格呢。

前面过桥要绕远。亮想了想,还是照直跑下了河堤。
不知是不是因为长满绿色杂草的河堤上还残留着下雨时的湿润味道,亮心情极好。
连粘脚的泥土也变得不那么讨厌了呢。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
右脚,踩上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难道是没公德的人留下的宠物排泄物——这样的念头立马被裤腿突如其来加上的重量给打断了。
伴随着一声奇特而扭曲的不知出处的尖叫。

“你回来了……那是什么?”
亮推开家门的时候,淳已经等在玄关了。
“啊啊,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吧。”亮喘着气踩下鞋子,顺手把绿油油的一团不明物体放在脚边,“这是在河堤上捡到……不对,是踩到的。”
“所以你就把移动的水生浒苔带回家了?”兴许是在寄宿制学校养成了习惯,淳弯腰把亮的鞋子收进鞋柜里摆齐。
“什么呀。明明是只猫吧。”亮站起身来,悄悄挺直身板,从旁边的试衣镜里打量着淳和自己。
果然还是稍稍高那么一点啊。亮莫名其妙的感到欣慰。
“玩笑而已。不过,我还以为是只狗呢。说起来,怎么是绿色的?”淳把猫举起来。不仅仅是背部和头,连肚子下面都是奇异的绿色。从耳朵和胡须一直绿到尾巴尖。
亮把视线从镜子上挪回来:“我怎么知道。如果不是全身绿,我也不会一脚踩在上面啊。”
他抬手去摸猫的鼻尖,然后被粉色的舌头舔个正着。
感觉好奇怪。像是被热乎乎黏答答的湿毛巾蹭了一下。
又像是触到了短路的实验电路,有着轻微的,不易察觉的电击。

亮去洗手的时候,淳架着猫跟过来。那只猫似乎对淳抓它腋下的方式很不满,一直在费力地扭动。
“那,这只猫要养吗?”
“总不能把它再丢回去吧。”这样绿油油的,看起来居然有点可怜。
“……嗯,那我去跟妈妈说。”
“喂,等等我。”亮甩干手上的水。

妈妈正在和做咖喱用的洋葱奋战。她看到那只猫的时候,一小滴泪水就顺着眼角渗出来。
“什么玩意呀,这是?”她抬手去擦,又被呛到打喷嚏。
“我捡来的猫。家里能养它吗?”
正在说话的当口,猫用爪子挠着亮的皮带。亮换了个方向,把它绿油油的肚皮朝着妈妈。
“捡来的绿色的猫?不行。细菌好多,长的又怪。”妈妈断然拒绝。
“诶……可是你看好可怜。如果家里不养,可能就在外面饿死了。”亮补充道。
“不行。把猫拿出厨房,很脏的。” 妈妈转回身去切洋葱,隔一会又补充一句,“你们要是经常去喂它,我也没什么意见。”
“唔。”看出妈妈的动摇,之前一言不发的淳凑上去,“妈妈,我一年就回来这么几次……”
“所以呢?”
淳再凑近一点:“就当是我的一个小小的愿望行么?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也可以跟这只猫玩……”
妈妈丢下菜刀,最终以极不自然的原因同意。
“明天送去打预防针,今天你们把它好好洗干净。”

那只猫一进浴室就咬住了亮的腰带。淳扯了半天也没能把它弄下来,亮只好默默抽掉腰带,出去换了条松紧带的短裤。
“我就快摁不住它了!你快回来!”浴室里传来瓶子落到地上的声音。
亮匆匆跑回浴室,刚进门就被花洒喷了一身水。他甩了甩头,顺便把上衣也脱了下来。
“你别照着我喷行么。”
“我没有!你好好按住它的头!”
“抓不住啊抹了洗发水特别滑。”
“……为什么是洗发水啊。”
“诶诶洗发水完全没用啊,毛这么硬可能是油漆染的吧。”
“怎么办……我去弄点酒精来…还是汽油?”亮一屁股坐在湿淋淋的地面上,把额头上湿透的刘海抓到脑后。
淳没说话,只是按着猫的颈窝。那只猫朝亮呲牙裂嘴一番,又扭曲着把白色的泡沫抖遍了整个浴室。

“呐,我回来了。小淳回来了吗?今天我可买了螃蟹接风哟~!”爸爸从玄关欢快的经过浴室,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
他的两个半裸的儿子气喘吁吁地坐在浴室的地上,透湿的好像刚从海里捞鱼回来。其中长发的那个还用手扯向上着自己的裤子,另一个已经抽笑到说不出话来。
裤子旁边是一坨(一团?)青翠欲滴的不明物体,在浴室袅袅的热气中看不清楚。
高度近视的木更津家顶梁柱盯了那玩意好一会,终于也像他的小儿子一样爆笑出声。
“笑什么笑!赶紧把它弄走!”亮涨红着脸朝那两人喊道。急的跳脚这个词用在亮身上其实并不准确——他能站起来跳的时候,大概裤子已经不在它该在的地方了。

“呐,这是家里的所有洗涤用品。放在这里咯。”还提着螃蟹的爸爸走进厨房,大声的讲着刚才浴室里的趣事。
亮红着脸撇了撇嘴,然后熟练地在一长排威猛先生里挑出衣物柔顺剂。
淳同样红着脸把其他瓶子收好,全当没看见那瓶离他最近的女性内衣洗涤液。
那只猫心满意足地撕扯着亮的短裤,不一会儿又把头抬起来,目光炯炯直冲亮的腰部。
“我真是奇了怪了……你说它怎么就不咬你的皮带呢?”亮下意识抓紧了今天换上的第三条裤子。
“谁叫你跑那么快踩到它了……怎么今天突然间抄近路了呢?”淳问道。
亮无言地看了淳一眼,然后默默低头挤出一长段柔顺剂。
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


洗完之后那猫身上的绿色仍然没有丝毫褪去的打算,反倒是更加鲜艳明亮,轻快得好像院子里招摇着的平安树。倒是硬梆梆的毛变软了不少,摸上去简直媲美亮精心护理的头发。
“难不成以后应该用柔顺剂洗头?”亮一手摸着自己的发梢,一手在猫肚子上比划。
“你想变秃子吗……”淳居然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刘海。
“为什么猫可以用人就不能用啊?!”
“谁告诉你猫可以用……万一明天没毛了怎么办啊。”
“……诶?”

打断兄弟俩像一年前一样的烂话的,是妈妈把螃蟹端上餐桌的声音。


关灯之后亮反倒不自在起来。淳今天和他的对话似乎永远围绕着那只猫。亮还有很多想说的,而淳那边却早早的没了声音。
他想知道那边怎样,学校怎样,和舍友合得来吗,同学是怎样的人,有喜欢的女孩子吗,有漂亮的保健医吗,有喷唾沫还拖堂的历史老师吗,甚至是看不到千叶的海会觉得不习惯吗这样白烂而毫无意义的东西。
而所有的问题似乎都汇成了一个。
他想问,却又觉得自己矫情得不像个十五岁的正常男生。
反反复复的斗争中,他终于撑起上半身。
“呐,淳?”
“……怎么……”好像不想张嘴一样,少年的回应中带着浓厚的鼻音。
“我说呀……”
“唔……我好困……明天再说……”淳在黑暗中紧了紧被子。

亮慢慢躺回到床上。
他只要向那边翻个身,就能扯到淳放在床沿上的手。如果再伸直手臂,就能戳到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而他觉得淳此刻离自己很远很远。

“呐,淳。我说呀,你在学校……
“……还有比我更……”
亮猛的住嘴,然后把脑袋狠狠埋进枕头里。

只剩下窗外毫无止息的蝉鸣。

第二天早上两兄弟带着猫出了门。淳抱着。
那只猫偶尔在淳的怀里挑战一个七百二十度的大回旋,或是想尽一切办法用后腿挠它的耳根。有时抬起头向周围的目光挤眉弄眼咬牙切齿,最后吓跑了一个戴黄帽的小姑娘。
到宠物医院时它也理所当然的收获了不少惊叹。那个医生从淳的手上接过来的时候,被张嘴就咬的猫吓了一跳,差点没把它扔到地上去。
“这个猫……”
“捡来的时候就这样。我们想给它做个检查,然后打预防针。”
“……哦哦……”医生似乎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亮和淳有点得意的相视一笑。

而这只猫很快就查出了问题。狭心病。是英国折耳猫——这只连名字也没有的猫所属的种类的常见病。
“你们确定要养?要坚持吃药的。犯起病来很有可能死。”
“……总不能把它再丢回去吧。”
“行。那先做个心电图怎样?确定一下病情。”

“唉……多少钱?”


淳到门外打电话给爸爸,可是一直拨不通。他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祈祷几秒钟,又打电话给妈妈。
“……你们是捡了只猫还是捡了只麻烦?!”这是妈妈的第一反应。
“……”淳一时半会答不上话。他突然有点羡慕亮,这个时候肯定是杂七杂八的道理一大堆。
“哎呀算了算了。你们在哪家宠物店?我现在就过去。真是的……”
淳放下心来。

回来的路上妈妈带着亮和淳去买了猫的日常用品。
她对着两袋差不多价钱的廉价猫粮看了很久,终于把它们放下,狠狠心往购物车里丢了一袋高级货。
相比进了超市就一直对着洗发水发呆的亮,淳还正儿八经的买了一条项圈。起初亮没怎么注意,回了家一戴却觉得不对。
“红配绿赛狗屁耶……”
“唔……这个叫颜色对比鲜明!”
“嘻嘻颜色对比鲜明?你真觉得是对比鲜明?”
“……总之买都买了。”为了掩饰尴尬,淳把猫砂猛的倒了出来。洒在地板上一片。
那只猫自顾自的扭着走上猫砂,用后腿轮番蹭着那只刺眼的项圈,然后朝淳伸了个懒腰,又扭着把猫砂踢得更散。
亮习惯性的把手护在胯上,那只猫见状马上扑了过来。


这个假期过得极为漫长。起码淳是这么觉得的。他有的时候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眼前却浮现出圣鲁道夫三年级的休息室。
毕竟这一年在圣鲁道夫呆的时间比在家里长多了,一时半会不习惯也是必然的。他这么安慰自己。
可是呢。
他觉得自己说出“哥哥”这个词,大概已经是半年前的时候了。

亮早上参加了网球队的晨练,回来的时候却带着佐伯。
“淳,好久不见了。”这样说着的佐伯,依然带着以前爽朗而温和的微笑。
“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仿佛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啊啊,你们先聊,我去买点零食回来,家里除了春天的新茶什么也没有了。佐伯想吃什么?”
“啊,要汽水吧。柠檬味的。”
“嗯,我知道了。”完全没有征求淳的意见,亮转身出了门。
“……你们俩感情真好啊。”淳看着门关上,这样说道。
“是吗。”佐伯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费口舌,“对了,听他说你们家养了一只猫?”
“稍等,我去抱来。”

那只猫在淳的怀里不安分的扭动着。当它看到佐伯,马上跳了下来,冲着佐伯弓起脊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诶……比想象中还绿呢。不过还真的是脾气很差呢。”佐伯笑道。
“……”淳没有答话。
“是亮在草坪里踩到的?”
“嗯。”
……亮。
然后他不知道被什么样的心态驱使着,自顾自的说道:“这只猫很不听话,脾气很奇怪。特别喜欢咬他的裤腰带。”
“吃的很多。妈妈猫粮用的节约,他怕它吃不饱,总会在早上偷偷留一条鱼干给它。
“懒得要死。不都说猫很愿意往外跑么。这只猫非得别人去遛它……不觉得奇怪吗?
“这只猫虽然是贵重品种,但是有心脏病——你听他说过了吧。它一开始是不吃药的,怎么喂也会吐出来。后来他把药磨碎了放在牛奶里,没想到就真的吃了。
“上周的时候终于犯病了。这只猫明明怕得不得了又不吃药。全家人都急坏了。尤其是他呢。
“现在也没给它起名字。起名字不是一种象征所有权的行为吗,叫名字不是一种象征关系的举动吗……我是这么想的。
“为什么会捡回这只猫来的……如果是我的话,可能根本就不会从桥下走吧。”
淳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计划之外的哽咽。
“……我还以为你哥哥是慢条斯理的走回家去的那种类型呢。”佐伯像在配合一样回答。
“不是的。……他虽然在外面看起来很敏锐冷静,但是实际上是个非常粗糙又容易激动的人呢。”
“你和木更津的关系真好啊。”佐伯又笑了。

……而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自己像小孩子一样任性而露骨的行为与话语让血液不停的涌上头部。
他低下头装作在梳理猫的毛,又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一眼佐伯。
佐伯的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暧昧,淳也因为佐伯的度量而松了一口气。

“谢谢。”半晌他这么挤出来一句话。
“没关系。”
这时亮回来了,淳彻底松了口气。
他从袋子里拿出汽水递给佐伯,放到淳面前的是一瓶乌龙茶饮料。
似乎离家之前有一段时间非常爱喝。但是喝久了觉得也不过尔尔。
“怎么了?难不成换口味了吗?”亮在一边坐下,顺手把风扇打开。
淳看着水滴落到桌子上。猫过来舔。
“……没有,我很喜欢。”
“看吧,我就说。”佐伯不顾亮疑惑的眼神,这样说道。

那天淳完全不想见亮。亮纳闷许久,终于也懒得理他。
妈妈切了四分之一个西瓜给淳,让他两人分着吃。淳坐在沙发上摸着猫的颈窝,又提不起精神去和淳说话。他自己先切了一小片慢慢啃着,猫也过来舔。他只好弄一小块给它。猫又弄得到处是西瓜的果肉和汁水,淳只好跟在它屁股后面慢慢擦。
不知不觉间,这些西瓜大部分进了垃圾桶,拖布槽和下水道。仔细想想自己和猫都没吃多少。
算了,再让妈妈给他切一块。
正当淳打算去厨房的时候,亮正好从卧室里出来。亮看了看干净的四分之一块西瓜皮,面无表情的转身又回去,还扣上了门。
淳想,这下可完了。

兄弟两人自此陷入了长达三天的冷战。
淳想去道歉,但死活也开不了口。那天和佐伯的对话在脑子里阴魂不散,他只要一看到亮的脸就想起那个令他尴尬无比的早上。
而亮更是纳闷,这就怎么了呢?这小子从放假到现在一直就和他隔着一层奇怪的东西,对对对,就像层保鲜膜。自从见了佐伯就干脆躲着他,难道佐伯在他面前说了自己什么坏话不成?但自己又不想理他,是绝对的报复。

而这样的冷战终于在一个早上终止。
积蓄了三个周的低质量睡眠终于让亮起不了床。淳下定决心去叫他,而那只猫在此时好死不死的从淳手里脱出,直挺挺扑向亮的脸部。
亮第一次知道有种死法叫被猫压死。脸部受到的冲击毫不犹豫传到后脑,整个头好像要被压扁一样,伴随着窒息的痛苦。
他真的动了怒,从床上弹起来,顺势把猫向窗外一扔。

淳几乎是惊叫出声。他看着那只猫像个布娃娃一样被丢出窗外,然后消失不见。
他战战兢兢地探头向外望去,看见那只猫落在楼下。它晃了晃脑袋,发出尖利的叫声后猛地冲出了院子。
淳这才回过身来,直接了当的揪住了亮的睡衣领子。
“……你疯了吗。亮。”
“疯的人不是我,是你。”亮露出了只有在球场上才能看到的锐利眼神。
淳心下一紧,但是他又松不开手。
“……别烦我。不愿在家呆就滚。”亮挣脱开他的手,翻身躺回床上。

最后两人终于打了起来。妈妈听说亮把猫扔出去就扯着他一顿训,既不知道谁先动的手,也没管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虽然两个人谁也不愿意跟她讲。
而那只闹着别扭的猫整一天也没回来。

那天晚上淳把笔记本丢给他的时候,亮正在生闷气。
他还以为是什么东西,扯过来一看居然是个虐猫网站。
像标本一样摆得整整齐齐的内脏。
完整的猫的骨架,像魔幻电影一样站在那里。
肉和血。
染成五颜六色的,整张的猫的毛皮。

等等,五颜六色的猫?!



亮从沙发上弹起来,冲向门口。
妈妈在后面惊讶而着急的大喊,而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淳,趿上鞋跑了出去。
刚才还在犹豫要不要也跟上去的淳把屏幕转向妈妈。
她倒吸一口冷气,脸色苍白。

十点的时候亮被爸爸的连环电话催回了家。千叶夏夜的治安问题远比十四岁少年想象中的严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呐,晚上不准出去。就算是变态虐猫狂也不会三更半夜去找一只猫,但抢劫犯一晚上可以连续作几次案。门我锁上了,你们早点睡。”爸爸轻快地甩着手里的钥匙,回了卧室。

两个早上还打了一架的少年立马统一了战线。

亮从柜子里拿出了一顶假发,丢给淳:“拿着。真有什么问题就打电话给我。”
“不行,我也要去。”
“你呆在家里。要是让爸妈发现我们都失踪了,他们俩非得急疯不可。”亮穿上件保暖的外套,把长发扎成一束。末了他又补上一句,“你在家好歹也有个照应。圆谎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半天才接受的淳对着镜子把假发戴上,然后学着亮的样子嘻嘻的笑起来。
“傻呀你。”
“你才傻。”

亮从窗台翻出去,顺着排水管爬到一楼。
还戴着假发的淳在阳台探出头来,担心大声说话会吵醒爸妈,只好用力比了个嘴型。
亮只是挥了挥手。
淳反应过来。自己是背着光的,他根本就看不清嘛。

这一晚简直是煎熬。
他关着灯打电动到两点,期间给亮打了三个电话。所有的对话都浓缩到“怎么样?”“没有。”
其实淳问的不是“找到没”,只是普通的“怎么样”而已。

淳在自己的床上不知滚了多少个来回,终于把活动地点移到了亮那一边。
为什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呢。
他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仅仅是四个月多一点的时光就把他们无情的推上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他们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能共享一张床,一个爱好,一个习惯,一群朋友,一个秘密,甚至是一个暗恋的女孩子。
他对他的寄宿生活几乎一无所知,而他对他的海边捞牡蛎等活动也陌生的像上辈子的事情。
淳抱着亮的枕头,蜷起了身体。
他曾经以为他们能一直在一起。上同样的国中高中大学,在同一个城市找工作,在差不多的时候结婚生子,然后两家还要门对门或是紧紧挨着。晚饭也想尽可能的在一起吃,永远不吃胡萝卜和生姜。周末也想一起出去。如果可以——说句不吉利的话——死也要死在一起,谁也不被丢下。
而现在空荡荡的卧室里,只有木更津淳一个人。

他不知道亮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总之他是被爸爸叫起来的。
他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换衣服,就那么斜在亮的床上,手里握着手机,假发早已抛到了地上。
而亮已经怪叫着起来,冲去洗漱然后赶着参加已经开始十分钟了的辅导班。

淳觉得昨天就像梦一样。

他迷迷糊糊坐到餐桌前,发现那只绿色的猫好好地趴在猫窝里,津津有味的啃着亮留下来的一条烤鱼。
“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晚?昨天是不是又熬夜打电动来着?”妈妈一边抱怨,一边在淳的碗里添了一勺味增汤。
“……没呢。”淳打了个哈欠,又赶紧补上,“啊啊,那个……昨晚看球来着……巴西对……阿根廷!”
爸爸趁着妈妈没注意,小声凑到淳耳边:“老实跟我说,昨天亮几点回来的?”

淳的勺子抖了一下,一片豆腐掉了出来。


下午的时候,亮从冰箱里拿出了半个西瓜。
去掉保鲜膜之后,亮削掉西瓜最上面的一小薄层。他本来想丢掉,短暂的犹豫之后又切成了四份,堆在盘子的一侧。
“去卧室里吃吧,比较凉快。”
“可是妈妈知道会不高兴的。”淳一本正经的回答。
“你是小学生吗……”
淳最终没拗过小学生和吃西瓜的关系,还是端着盘子上了楼。
亮侧卧在地上,极其自然的把盘子里四小片的那一侧转向自己,然后拿了一片。
太过丰富的汁水在咬下去的那一瞬间顺着亮的下巴和手肘流了下来。亮去洗手,回来的时候发现猫不知什么时候爬了上来,正在啃他留下的半片西瓜。绿色和红色形成鲜明对比。
“今天早上要不是这个红项圈,我还真的不能从那片草坪里再踩中它一次。”
“那是当然。我的品位也是有道理的。”
“噗……不过,这家伙还真是什么都吃啊。”
“要不是你和妈妈都以为它喜欢吃烤鱼天天省下来给它,它其实还能吃更多更杂的。”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是你什么都不知道。”淳伸手去拿亮那边切下来的薄片。
啧。上面一层果然串味了。

“呐,淳。”亮躺在地板上,懒洋洋的说。
“嗯,怎么?”淳坐在他的身边,问道。
“我说呀,你在学校……”
风与玻璃的影子映在地板上,像是水面温柔的波纹。

“还有比我,更……”

“没有。”淳斩钉截铁的打断道。

“……知道我要说什么吗你!万一我下一句不是‘更帅气更有形的黑长直’是‘更傻更笨蛋的哥哥’怎么办!”亮很快反应过来,以一连串烂话卡住淳并不敏捷的脑神经。
“……啊,那……也一样。”淳稍稍有点失落。原来他就是想问头发问题啊。
亮撇了撇嘴,倒也恰到好处的糊弄了过去。
“好困。”
两兄弟同时打了个呵欠。

就在淳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亮小声叫他。
“……怎么了?”
“你能不能……回千叶上高中……?”
唔……圣鲁道夫也有高中部的。他本想这么回答,却又觉得不对。

“嗯。”
“……真的?”亮迷糊着挠了挠头。
淳又重复一遍。
而那边再也没回应,取而代之的是均匀的呼吸声。
那只猫凑在亮腰部,把他的皮带咬了一整圈,终于心满意足的停下来舔他残余在手指上的甜味。
同样躺着的淳把西瓜盘子从两人中间移走,然后向亮的方向挪过去。
他小心翼翼把额头抵在亮裸露的肩膀上。在那里阳光晒伤的痕迹清晰可见。

“嗯。……哥哥。”
四个月来不曾说出的词语像一个夏日的魔咒。
不知为什么,淳相信这个咒语能让他们度过这个暑假,度过漫长的分离的时光,然后再度回到一起,成为一个无法被分开的整体。


没有止境的,喧闹而安静的蝉鸣。
树缝中透出的摇动的光。
带着竹香味和西瓜甜味的地板。
盘子。
木更津淳。
木更津亮。
以及那只绿色的折耳猫。
已经像是整个世界。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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